第37章

62.

本月月考已結束，來到了最痛苦的階段——判決試卷。

這幾天每個人都像豬圈裏的蓬頭垢面的豬崽，坐在一片陽光裏也惶恐不安，很怕自己的答案填錯了，或是寫了基礎的物理公式不得分，還有一種人，在收卷之前把正確答案改成錯的，此類人最是抓心撓肝，而且他們往往改的很極限，手速稍慢一點都改不回來錯誤答案，這也是命啊，命中註定月考成績少五分。與此類人差不多命運的是這一種人：考試前點燈熬油覆習，第二天在試卷上忽然發現一道可愛的題昨晚在教輔資料上見過，然而下一秒臉色變得鐵青，因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正確答案了，只能隨便填一個，與正確答案失之交臂。

因為我沒有參加考試，此時沒有那些痛苦，但顯得與其他豬崽格格不入。

課間休息，李小夏拉著胡毛豆去化學教研室看成績，這麽快？我驚訝，如果判卷像給一個人叛無期徒刑那麽慢和嚴謹就好了。

我又趴在桌子上，因為那日淋了雨，感冒了，現在正在低燒。我的意識在頭抵在桌子的那一刻，就變得混沌起來。我夢見我坐在家裏的淺綠色沙發上，左邊坐著我的爸爸，右邊坐著我的媽媽，我們幸福的一家三口正在看電影，是我虛構劇情的電影，但是感覺特別特別的好看，以至於下一秒我奇怪地穿越進電影裏面去了，正是穿在一個富家少爺身上，我茫然地拿走一杯香檳，這時五十多歲的服務員大叔又遞過來兩塊兒巧克力，不知怎麽回事，看見我吃下巧克力，他也抓起來巧克力吃掉了，隨即口吐鮮血，毒發身亡，我呆滯了幾秒，夢裏的圍觀群眾大喊著趕緊吐掉，巧克力有毒！我慢吞吞地吐掉了，嘴裏還殘存一些呢，味道蠻好，只是剩下的含量不會把我毒死吧？

——正當我睡的像死豬一樣，在夢裏慌張地思考呢，李勇如同校園喇叭那麽響的聲音把我快速震醒。

李勇喊著，陸哥，陸哥，不好了！不好了！

這場景頗像孫悟空帶著天上的神仙怒氣沖沖奔著我的黃沙鐵門打來了，李勇作為我麾下第一小怪緊急地跑過來報告陸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孫悟空來了，我們豬一族不抗揍，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擡起腦袋，陰惻惻地看著李勇，我說幹啥啊龜兒子，發什麽神經！

李勇喘的上氣不接下氣，手指頭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最後指著操場上的公告板。

什麽意思？月考成績這麽快公布了？還貼在學校公告板上了？這可不好吧，往來的人群那麽多，成績這麽隱私的事兒，如此公之於眾，影響太不好了！我馬上給校長打電話，務必請學校領導五天之內下令整改。

李勇說，不是不是，是命運之神送給你的新任務。

好哇命運之神，你再次把我的隱私當成小廣告貼在校園公告板上。

我迅速站起來，一腳踢開礙事的李小夏的書包，肉身在前面瘋狂地跑，靈魂在後面呆滯地追著。

63.

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校園公告板前面已經左三層右三層圍了好多人，站在最後面的人像烏龜一樣伸長了脖子，生怕少看一個字。

讓一讓！我推了幾下，居然沒人動彈，我幹脆扯著嗓子喊：都不讓是吧！那我隨便抓幾頭看熱鬧的豬扔到草坪上爆打一頓算了！

聽到陸和平這麽講，人群很快硬擠出一條狹窄的小道，因為陸和平易怒好打架的混不吝名聲已經傳遍校園，更有陸和平拳打鎮關西和陸和平倒拔垂楊柳的傳聞。

更何況，我的憤怒已經寫在臉上，命運之神把我當成小醜，反覆取笑折磨我，我已經紅溫了。

我走到公告板前面，一把扯下那熟悉的信紙，上面無比整齊的字體讓我第一眼就看清楚了是什麽意思，然而我還是又仔細地閱讀了一遍，正如那日在餐桌上強撐著保持鎮定的陸豐，這種強撐可謂是痛苦至極，你需要用全部的力量繃住臉皮，無論胸腔裏是什麽樣的心跳聲，臉上必須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

信上寫著：陸和平和沈端正（本校學生）請作愛。

我想不明白命運之神為什麽總是把我當成銀魔，我的呼吸有點困難，心跳加速，思緒如潮，我的視線從模糊不清變成黑白雪花，最後變成一個個黑色的點，黑色的點匯聚成了一片漆黑，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十分屈辱地暈倒了。

暈倒之前，我聽不見任何人的呼聲，包括最大聲的李勇，我的耳邊莫名地響起國際歌，那歌聲如此壯烈，"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我想我還不如這個時候看似屈辱實則也屈辱地死掉，作為歷史長河裏像螞蟻一樣的生物，我們該如何抵抗命運、改變命運呢？想到我們做出的抵抗和根本沒有的改變，國際歌的壯烈之感就來了，我們每個人就算能活到一百歲，不過也是命運之神的奴隸和玩物。

我感覺我確實是病了，我已經被命運之神逼瘋，難怪和虞惟新有那麽多的同感。

幾分鐘後，我睜開了眼睛，我的腦袋已經擱在了方霖溫暖的懷裏，方霖冰涼的手貼著我逐漸滾燙的額頭，這裏人還是太多，我不好對著方霖嗚嗚直哭，但我的眼淚輕松地從眼角滑落。

我的耳邊已沒有壯烈的國際歌，只有那首方霖分享給我的英文小曲。我又不想死了，生活還有美好，還有方霖。我想對方霖說點什麽，我的嘴巴張開，我對方霖說：親愛的，請帶我飛去月球吧。

地球，已經不適合我們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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